都江堰市崇义镇因“崇德尚义”而远近闻名,当人们为这里民风淳朴、文化底蕴深厚而赞叹不已的时候,也会不由自主地赞美这个镇名起得好。不过,在崇义,名字起得好的、值得追寻往事的地方,比比皆是,当地人已习以为常。比如飞桥村,因三国时期张飞取西川时修建过张飞桥而得名;比如梳妆台,因杨贵妃入宫前在此地行宫里梳过妆而得名;再比如镇江村,清朝时候,此处曾有一座庙宇供奉过镇江王爷像……
斗转星移,岁月悠悠,许多曾经的名胜或古迹早已湮没于历史的风尘里,唯有从历史典籍里或是白发长者的口中,还能获取它们隐藏在时光深处的痕迹。
崇义镇海云村,因境内曾有一座五百年历史的海云寺而得名。海云寺建于明朝,鼎盛时期时规模宏大,僧人众多,香客往来不绝。最令人惊叹的是,寺前寺后都有非常奇妙的景象。
在海云寺前方约一公里的地方,一座石桥巍然屹立。和别处的石桥不同,这座方家石桥的桥头,矗立着一根三米多高的石柱,石柱上方,铸有一座金杯。每到天晴,金杯耀眼夺目,一道金灿灿的光芒正对着海云寺的大门,给寺庙的匾额镀上一层金光,宛如佛光普照。来往行人无不称奇,人们把这个景象叫作“金杯对海云”。
而海云寺的后方,有一条通向这座寺庙的小路,小路左右各有一块农田。有农田本来不足为奇,但这两块农田的形状却很少见。东面的农田呈长方形,每个转角处十分方正,农田的正中间还有一道田埂伸入田中央,把它分成上下两个正方形,整块田宛若一个隶书的“日”字,故称“日田”。
而海云寺后方靠西面的农田,形状则更为奇特。只有两道长弧形田埂包围着它,大自然鬼斧神工,仿佛照着弯弯的月牙把这块农田刻意修剪过一般,这就是“月田”。这两块农田并列,似乎就是“日月同辉”。在田里耕作的村民,一边吆喝着耕牛犁田,一边能从水田里看到海云寺的倒影,这美妙的景象,甚至能引发他们唱起山歌的兴致。这就是传说中的“日月照海云”。
海云寺祥瑞环绕,人杰地灵,有很多读书人在此求学并考中科举。清朝嘉庆年间,有一位名叫宋灵岩的贡生在海云寺旁办了私学,称“宋家大学堂”。这位宋先生教书认真负责,还善于因材施教,培养了很多考中功名的读书人。宋先生也因此美名远扬,吸引远近八方学子前来求学。然而,眼见一批又一批学子辞别先生奔赴考场,榜上题名后再奔赴就任官职的地方,宋先生既开心也失落。他虽善于指点学生应试,自己却在考场上屡战屡败。尽管孔子有言:“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,师不必贤于弟子,闻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”,宋先生却觉得不能不如弟子,他十分憋屈啊!有一年科考在即,曾经的弟子回来看望宋先生,请宋先生再去试一试。这也正合宋先生心意。
考官早就耳闻宋先生的声望,加之见他已容颜苍老、头发花白,有心网开一面,想让宋先生中个举人,便出了简单的上联:“徒中师未中”,料想宋先生对出下联易如反掌。然而,在宋先生看来,却不是这么简单,想到考官明显是在影射自己啊,他微微涨红了脸,暗想一定要把这对联对上,也给自己雪耻。他想,这个对联绝非字面上所见的那么简单,由此还想起很多千古绝对,觉得下联一定要寓意深刻,意在言外。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,却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合适、满意的下联。
宋先生沮丧地走出考场。他的几名弟子早已在考场外恭候多时,此时便赶紧迎上前去询问考试的情况。宋先生苦笑道:“考官出了个上联‘徒中师未中’,想必是在嘲笑我,可我也是‘人强命不强’,教得好你们,却逃不出自己的命啊!”弟子们焦急地问:“那您对上了没有啊?”宋先生摇摇头,懒得回答。弟子们面面相觑,一边跺脚,一边扼腕叹息:“哎呀!您刚才不是对上了吗?!”宋先生惊诧得说不出话,可不是,“人强命不强”,不就是对上了“徒中师未中”?可是,回头再望,考场的大门已缓缓闭上,宋先生一番捶胸顿足。
自那以后,宋先生再也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,他潜心钻研,更加投入地教导学生,把自己在考场上失利的教训分享给学生。学生获益匪浅,更多的人在科举考试中如鱼得水。学生们并没有因为宋先生在考场上失败而否定他,相反,却更加尊敬他。每年春分时节,学生们相约去海云寺旁的宋家大学堂答谢宋先生的教导之恩。他们从田埂上走过,络绎不绝,宛如过节一般热闹。
附近的乡民甚至发现了其中的商机。春分过后,乡间都要备耕,需要选购各类农具。一些乡民就把自己制作的斗笠、蓑衣、扫把甚至铁器都带来了,海云寺前的空地乃至农田里,逐渐就成了农耕用品的交易场所。1935年,当地村民甚至请来了马戏团,在这里整整热闹了三天。
后来,海云寺对面石柱上的金杯被人盗走,日字形月牙形的农田也被改成条形的农田,再后来,海云寺也被拆掉,其砖瓦被挪移到东面,修成新的学校。海云寺逐渐被人们淡忘了,和海云寺有关的故事却仍然在流传。海云村的村名,就是从这里而来。(罗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