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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却的惠赠

作者 周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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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十几岁的时候,第一次在美术课本上见到苏葆桢先生画的葡萄,对“苏葡萄”的感觉就一个词:水灵。到二十几岁听我西师毕业的“毛根朋友”讲,他们学校的苏教授很有“牌子”,画的葡萄要论个卖,以至于平常人家买得起真的,却买不起画的,对“苏葡萄”的感觉由此变成了“值钱”。在我三十多岁的时候,年龄上有资格与小年轻摆谱后,就爱拿“画虾数齐白石、画马看徐悲鸿、画毛驴找黄胄、画葡萄就苏葆桢”这类话题去神侃,感觉说得出“苏葆桢”三个字就算有见识。当我五十多岁的时候,反复端量落款葆桢、作于八九年、题为《硕果丰盈》的水墨葡萄时,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说不出一句话来,有两个原因。

首先是我不懂美术。评论一幅绘画作品,一般要结合画里画外的综合因素去考虑。画面上要看构图、造型、运笔、用墨、设色。画外呢,还要看名望、地位、社会认可度和作品数量。这两方面我都说不好,即使感觉再好,也只能记述一些多年来对“苏葡萄”的总体感受,面对落款葆桢的画作实在不敢妄自谬言。

说不出话的第二个原因,并非无话可说,反而是因为想说的话题太过沉重,不知从何说起。尤其是两位耄耋老人之间演绎的一段故事,真的让我在现实生活中见证了传说中的“红粉赠佳人,宝剑配英雄”,更让我感慨良多,难以言语。

故事的主人公,一位是我的父亲,八十晋二。另一位是钟伦骢老人,八十有八。钟老不仅年长于我的父亲,上世纪五十年代他们一起在黑水县工作时,就已是县委宣传部的副部长,是我父亲的上级。我对钟老不熟,去年见过一面,仅几句简单的应酬而已。事后才想起,他就是我父亲早年提及的那位治学严谨的榜样,当年宣传部的各类藏书上都留注有他学习过的墨迹,深感失敬。后来工作调动,他们没有了联系,可退休后双双定居都江堰市,又开始走动起来。只是这种走动,也有一个变化。刚退休时,他们热衷于各类社团、组织,参加活动多、接触范围广。慢慢、慢慢,随着年岁的增大、体力的下降和认知的固化,圈子越来越小,活动越来越少,几乎就定期锁定在几个人之间,有如“相知”者的聚会。近来,他们几个老友在钟老家聚会,钟老拿出前文提及的《硕果丰盈》,一定要我父亲收藏,说只有这样,他才觉得物有所值,给这幅画找到了归宿。我的父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抬爱,把画拿回家后终日惶恐、忐忑。等到我和妻子去看望他时,便迫不及待把画展示出来,让我们观摩并征询回应钟老的意见。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,根本提不出什么意见,但内心充满了感动与敬重,主动说回家去写写我的想法,看能不能消除我父亲的不安。

其实,才识、地位彼此相近的人,互有馈赠,本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。馈赠原本出自清·富察敦崇《燕京岁时记·唐花》:“凡卖花者,谓熏治之花为唐花。每至新年,互相馈赠。牡丹呈艳,金橘垂黄,满座芬芳,温香扑鼻,三春艳冶,尽在一堂,故又谓之堂花也。”只是后来,面对各种情形,馈赠与受赠之间起了不同的变化。譬如鲁迅先生在《三闲集·流氓的变迁》中曾说:“汉的大侠,就已和公侯权贵相馈赠,以备危急时来作护符之用了。”显然,钟老与我父亲之间断然不属于这种情形。我父亲接受钟老的惠赠,有如马南邨先生在《燕山夜话·南陈和北崔》里说的那样:“他对于史可法的馈赠没有当面拒绝,那是因为他尊敬史可法的为人。”这应是我父亲把画带回家的原因。可他一时又想不出妥善的方案回应钟老,内心惴惴不安,自然久久平静不下来。

我说我对钟老的做法充满了感动与敬重。感动,是因为我父亲的学识和造诣虽然远没有达到值得钟老赠画的程度,但他的一生在我看来却有不少值得我们三兄弟效法和骄傲的地方,只是因为他的出身和性格招致了长期的打压,其努力和成果难以被认同,而钟老的这番举措,倒可以被视为社会对他的肯定,尽管这种肯定过重了一些。敬重,则是因为钟老的这番做法,从骨子里折射出了他身上的那种文人气息和豪杰气概,有如俞伯牙摔琴谢知音,又如谭嗣同赠剑嘱王五一般。所以,我倒觉得,二老的相识,用冯梦楼在《三言二拍》里的话说,就是“恩德相结者,谓之知己;腹心相照者,谓之知心;声气相求者,谓之知音,总来叫做相知”。正所谓“知音说与知音听,不是知音不与谈”,家父是不用太过不安的。如果实在觉得钟老错爱了,那谭嗣同与王五间的一段轶事倒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。维新运动失败后,谭嗣同立志要为维新流血牺牲。无论王五怎样劝说,谭都不为所动,并在被捕前将心爱的凤矩剑赠与王五。王五见事已至此,在接受馈赠的同时,便作好了为他报仇的准备。凤矩剑见证了两人为国、为友牺牲的忠义。如此这般,那倒不如效法王五,把画装裱起来,妥善保管,待找到下一位可赠之人,转赠于他,自不会枉了钟老为画找到归宿的心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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