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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义榨榨面

作者 罗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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啾啾的鸟鸣声此起彼伏,街道两旁银杏树的虬枝被夜雨洗得越发清亮。古老的小镇崇义,仿佛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,在酣睡中梦见过昔日的锦绣年华,也为今日浩荡的繁荣富丽轻声呓语,晨光熹微中,他缓缓睁开睡眼:撑起遮阳棚的商铺老板开始了一天的买卖,背着书包的孩子正要去上学,打开工具箱的手艺人,理发的、修鞋的、做衣服的……就要开始忙碌了。一切都那么熟悉,一切又焕发着新鲜的活力。

此时,如果你为了追寻风物和美食,正驱车沿着成灌高速一路向西,那么,到了崇义镇,你刚好可以驻足停留。这里原是一个民风淳朴、积淀深厚、崇德尚义的古老驿站,不必说这里有尚书府邸“官家花园”的幽深,团林寺的佛音渺渺,也不必说出生于此的古代经学大师严君平、现代教育家罗伯济留下过多么丰富的文化遗产,单是这小镇上的美食,也会唤醒你记忆深处的乡愁,让你找到西部农村川西乡野独有的味道。在那些氤氲的香气里,你还可以同时感受与美食相伴的文化,在酒足饭饱之时,你一定会感叹,“德”与“义”被写进书里,刻在人心里,有时候还会留在舌尖上。

朝阳升起的时候,你可以去义欣街吃一碗榨榨面。调料的清香,臊子的浓香,面条的麦香,红亮的辣椒油,青绿的葱花,黑里透红的牛肉块……与别的面条不同,榨榨面更筋道,更有嚼劲。这碗面里不仅有滋有味,有色有香,吃起来还有一种置身山野的感受。

榨榨面被称为“天府农耕面”,是一道传统的面食,最初还叫“麦花”。在川西坝子,曾有一种习俗,人们用“麦花”答谢乡邻。

物资匮乏的年代里,一片麦地,就是农户们大半年的指望。从撒下种子到麦苗抽穗,再到收拾归仓,麦子们经历了大雪覆盖,雨雾缠绕,烈日曝晒,而农户们更是辛勤耕耘小心呵护甚至望眼欲穿。收割、剥离、晾晒、研磨,麦粒终于变成粉末。捧在手心里,盛在盆里,加水,揉成面团,绵实,筋道,多好的面粉啊,多么踏实的感觉,让人心里暖暖的、软软的。农户舍不得自己去品尝第一碗面,他早已打算好,今年依旧要请隔壁的陈大爷,前村的赵哥、李姐,还有后村的吴三叔……他们这一年给了自己好多帮助,这丰收的喜悦,要先请他们来品尝。木制的榨面机,老人们传下来的,好久没用过了,找出来洗干净,所有的碗筷也要仔细清洗……

那一天,农户家里格外热闹,请的客人都来了,像过年一样,连小孩子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。锅里的水沸了,手柄一摇,榨面机“嘎吱嘎吱”地响了起来,圆润的面团被榨成细长的面条,在锅里浮动、翻腾,像花朵在舒卷着花瓣。多好的“麦花”啊!农户虔诚地挑出“麦花”,盛进一个个碗里。那方简陋的木桌上,客人已经围坐好了,他们嗅着那“麦花”香味,还没开始吃,已经赞不绝口……与它相同的还有“荞花”,也就是“荞面”。

一年来的感激和答谢,都在那碗热气腾腾的“麦花”里。

如今,“麦花”只在人们的记忆里了,但崇义街口的榨榨面,还能唤醒那些远去的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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