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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走的花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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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黑下来,奶奶像鸡似地在路口上站着,她的两臂像翅膀一样乍开去,嘟嘟囔囔对着夜空呼唤:咕咕……咕咕……咕咕……

芦花鸡丢了,丢得无影无踪。

难道被黄鼠狼吃了?掉水里淹死了?被鸡贩子捉了?被长尾巴公鸡拐跑了……奶奶有许多设想,着急地只想流眼泪,可是泪却流不下来。奶奶的眼睛早枯了,枯得没有一点润泽。

许多天,奶奶像丢了魂,杵着拐棍,在村子里满世界寻找:芦花鸡,芦花鸡,我的老来伴,我的心肝儿。

爹没有办法劝慰,只好四处寻找。

那些年,麦场上都有柴火。柴火的成分很多,稻草、麦秸、荒草、豆蔓、棉秆,晒干了,一层层垛,垛得像土丘,也像大馒头。农人取得也有规律,从一个小角开,一束一束的,就取成了洞穴。

鸡围绕柴火刨食。朝后扒拉,就像人的耕耘,它们吃遗落的秕谷,也吃藏掖的虫子。

刨得开心,也在刨的过程中完成传宗接代的故事。说得通俗一点,公鸡母鸡的爱情,都是在柴火垛里完成。

鸡是家里的宝贝,鸡多是养不起的,要消耗粮食。少数的鸡可以围着柴火转,或者去田野里捉虫子,也容易活下来,冠子红红得可真神气!

打个牙祭,杀个公鸡是举家快乐的事。尤其是逢着节日,公鸡稀罕着呢!母鸡的肚里是一肚子的鸡蛋,也因此就有了先有鸡蛋还是先有鸡的悖论,生生不息。

奶奶属鸡。算命的人说“十鸡九不全”,一辈子和鸡一样辛苦。奶奶不信邪,整天乐呵呵的,该咋样就咋样。奶奶少年丧夫,老了守着傻二叔过日子。

15瓦的灯泡,那亮一叽一叽,扯出些小鸡声儿,一时长出来,一时又短出来,就那么湿润润地活着。

芦花鸡是奶奶从毛茸茸的小鸡养大的。原来养了十几只,半途夭折的、被猫咬伤的,剩下的一只鸡长大了,就和奶奶形影不离。这只鸡长得喜庆,羽毛像芦花,就是行走的花朵。

芦花鸡,陪着奶奶过日子,多少年了,奶奶记不清了。奶奶的眼睛老花了,没有时间的概念。芦花鸡不知道奶奶视力模糊了,咯咯地唱歌,围着奶奶唱歌,它以为奶奶听得到,也看得到。

奶奶去做饭,芦花鸡跟着;奶奶去菜园,芦花鸡跟着;甚至奶奶去姑姑家走亲戚,芦花鸡也随着,引得路人好一阵围观。

芦花鸡没鸡架,晚上就歇在窗台上。奶奶也就知道了天亮天黑。鸡上窗台,天黑了。鸡飞下窗台,天亮了。

奶奶有时自言自语:芦花鸡吃得忒差!干得多!

芦花鸡不歇天,一天一颗蛋。蛋下了,芦花鸡就报信“咯咯蛋,咯咯蛋”,奶奶伸手去摸,温热热的一个暖。奶奶攒着,等我这馋嘴丫头来吃。

水烧得滚热,奶奶用沸水将碗烫一下,接着碗中打入一颗鸡蛋,沸水徐徐倒入,盘子盖三分钟。掀开盘子,一朵鸡蛋花就绽放在水里。

芦花鸡在软泥上踩下梅花,我即兴发挥:芦花鸡不但是一朵花,而且会在泥土上画花!我在田字格里写下这样的句子,读给奶奶听。

芦花鸡不合群。奶奶撵它去柴火垛、去田野、去和村里的鸡群瞎逛,鸡群里有长尾巴的大公鸡呢!

谁知撵出门的芦花鸡,一去不返……

实在找不到,爹借了一只芦花鸡。奶奶摸了摸,直摇头。

奶奶的精神彻底垮了!就在一家人束手无策的时候,芦花鸡回来了,身后还跟着三只毛茸茸的小鸡。

呦!芦花鸡去孵小鸡了,窝就在奶奶的柴火洞。

欺负老婆子!奶奶一骨碌爬起来,把忙着给她穿寿衣的人吓了一跳。

大珠小珠落玉盘!奶奶颠着小脚抓了一把玉米,撒在喂鸡的瓦盆里:芦花鸡,吃吧,吃完带鸡雏找虫子……

阳光好美,就像发面蒸出的馒头,暄暄的,柔柔和和的。八十六岁的奶奶,含笑闭上了双眼。

家里人哭天喊地,埋葬奶奶。丧事过程中,发现棺椁前没有引魂鸡。爹想到了芦花鸡,芦花鸡依然是一朵花,可是却呆如木鸡。

芦花鸡赤条条立在奶奶的棺椁前,做了奶奶去另一世界的陪伴者。

入土为安,奶奶永远地走了。

后来,风里飘来香味——那是帮忙的人,把芦花鸡炖了。(□申宝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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