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松林坡的守望

作者 李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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炎炎夏日,我喜欢独自一人去山中,闻闻松木的清香。听松涛阵阵,如海浪涌动,带给人无边的清凉。

在我去的这个山冈的松树上,还分泌出松香。这是松树身上泛出的油脂,其实是受到了自然界里雷电、狂风、虫蛀的袭击,或是遭受到人为破坏后,在树木自我修复过程中分泌出的油脂,尔后受到真菌感染,所凝结成的分泌物,就是松香。

这种琥珀一样沉积在松树上的松香,在山中陪同我的友人告诉我,那好像是松树身体里缓缓溢出的金黄的泪。

这些身上附着松香的树,让我在林海中万千树木激荡起的风声里,投去敬意的目光。松香之树,在山野里发出一种灵魂深处的动人幽香。

我去的这座山冈,在十多年前的夏天,那时山冈上有一座孤坟,掩映在一棵苍翠松柏树下,与他母亲的家门默默相望。而今,山冈上有了两座坟,他们是兄弟俩在另一个世界的重逢。

当年那座儿子的孤坟,与母亲的距离只有三百米,却同母亲相望的方向相隔万里之遥。儿子的孤坟,延长了一个母亲三十多年的思念。

那年夏天,我采访了这位七十六岁的母亲。老母亲面对我的采访,哭了,她说:“儿子还在,还活着。”

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个秋天,十九岁的儿子参军一年后,就在修建南疆铁路的工程中牺牲了。那几天,为了瞒住母亲,当乡村教师的大儿子把母亲送到出嫁的姐姐那里住下。

大儿子把母亲接回来那天,经过松树林,母亲一眼望见山梁上那座新坟。母亲问:“那是谁?”他赶紧回答说,是村里人一户人家的城市亲戚死后安葬在这里。母亲相信了,没有再问。

此后经年,为了瞒住母亲,这个乡村教师穿着草鞋,翻过一道又一道山梁,去乡邮政所,模仿弟弟的语气和笔迹,不停地给母亲写信,给母亲汇款。每一次接到“当兵弟弟”的来信,他就会拆开信件,一句一句地给母亲念。母亲不识字,母亲从“儿子”的诉说里,感到莫大的安慰。母亲要给儿子回信,她一句一句地说,他一句一句地记下。他把母亲的这些回信,珍藏在一个柜子里。母亲生日时,总是按时收到在新疆“儿子”的来信和汇款。“妈,生日快乐。因为我是特殊兵种,得遵守部队要求,不能回家和您在一起……”“妈,我的孩子在部队医院出生了,七斤三两,白白胖胖……”“妈,您绣的鞋垫我收到了,多好看啊。妈,儿子谢谢您,儿子不知道如何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啊……”采访时,在这位母亲的家里,我拿出这上百封信件,一一读着。

老人告诉我,有一年,她特别想去新疆看孙子,无论孩子们怎么劝说,她还是打好了包裹,带上了家乡的腊肉、核桃,要去看一眼二十多年没有见过的儿子。那天清晨,母亲一个人悄悄走了。走了十多公里山路,又返回来,坐在山冈上哭了一会儿就回家了。第二天,大儿子兴冲冲跑到院子里,对母亲大喊道:“妈,弟弟又来信了。”这一次,母亲掩上门,一个人躲在墙角哭。大儿子敲开门,母亲擦干了泪说:“没事儿没事儿,娃在部队干得好,我这个当妈的,高兴啊。”

大儿子就这样坚持着,以弟弟的名义,给母亲写信,给母亲汇款。三十四年,累积成这样的数字:370封信件、两万四千六百元汇款。母亲还是那样高兴,还是那样絮絮叨叨。

然而,有一天当大儿子发现母亲颠着一双小脚,一天要从山梁上往返几趟时,他隐隐地感到,最揪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。

那年春天的一天,全家人赶来参加母亲的生日聚会,母亲突然拉住大儿子的手,平静地说:“娃,你弟弟的事,我十年前就晓得了。”大儿子一把搂住母亲痛哭起来。这个对母亲艰难隐藏的秘密,却被母亲自己捅穿了,并被母亲一直忍了十年。母亲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,全家人谁也没有问母亲。

我当年采访老母亲时,她说:“我的两个娃,都还在。一个在我的心坎儿里,一个就在我身边。”我问老人:“您既然知道儿子不在世上的消息,为什么不先说出来?”老人说:“我活着啊,要让自己心里总得有个盼头,我也要让大儿子心里有个盼头。”

八年前,大儿子患病走了,他与自己兄弟的灵魂,重逢了。山冈上常常松涛阵阵,像是兄弟俩在对话,在风中一路奔跑回来,喜悦地喊:“妈,妈!”

山冈上的松涛声,也深情回荡着母子间在天堂上的对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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