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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号有情

作者 吴晓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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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号是有情的,我始终认为。

虽然转业离开部队有十多年了,自家住的小区旁边不远就有一支空军部队,一有闲暇,我还是爱听那悠扬嘹亮的军号声。

军号尖厉刺耳狭长,像是一道明亮的闪电从天际划过来,那是起床号,战士们该起床早操打扫卫生了。军号明亮铿锵平缓,像是一串串金色的音符,唱着青春活力的歌,那是操课号,战士们该收拾行装,迎着朝阳,开始一天的紧张训练了。军号舒缓绵长浑厚,像是慈爱的长者,伸开宽厚温暖的手掌,轻轻地拍打,那是熄灯号,战士们该把一天操课训练的疲惫和忙碌枕在头下,带入梦乡了。

初识军号,那是三十年前。我们一帮热血青年带着美好的从军梦从地方考入南昌陆军学院。跨入军校大门,首先迎接我们的就是一阵又一阵的军号。就像是遇上了陌生人,军号一响,把我们这帮地方学生一下子搅得手足无措,不知如何是好,既紧张又充满好奇。带我们的班长都是从部队上考入的,他们对军号的脾性和用途摸得一清二楚,军号一响,他们不慌不忙,按照军号的指令,把一天的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
训练间隙,班长向我们介绍军号的种类和用途。原来,军号有好多种,起床号、集合号、开饭号、操课号、熄灯号等,每一种用途不一样,发声也不一样。军号再响,我们便竖起耳朵认真分辨,确实是有区别的,就像人的性子一样,有的急,有的缓,有的热情,有的沉静。时间一久,我们也都能揣摩出军号的性格特点来,慢慢适应了部队紧张又有节奏的生活。

南昌素有四大“火炉”之称,可冬天一点也不含糊,零下摄氏七八度是常有的事。晚上就寝,薄薄的军被盖上毛毯、军大衣,有时还觉得冷,脚头上往往是一夜捂到天亮,才有了点热乎劲,正想再美美地睡个囫囵觉,起床号响了。冬天的起床号,听起来特别响、特别长,有种金属破空的声音,带着一股雪后的清冷,仿佛你就是躲进地缝里,它也能钻进去,把你拎起来。

起床号一响,紧跟着就是值班员的哨子。谁也不敢怠慢,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,腾,腾,腾,跑步下楼集合。谁要是留恋被窝子里的最后一丝暖气,落在了队伍后头,队领导可是要吹胡子瞪眼“熊”人的。

冬天,出操还算是好的,最头痛的是早上五公里越野跑,外面白茫茫的一片,哈出的气瞬间就变成白色的雾。起床号可不管这一套,照样准时准点地吹。穿着短裤背心下楼往操场上一站,冷得直打哆嗦。“夏练三伏,冬练三九。”这军号,就像是小时的父亲,站在身边一吆喝,凌厉的目光扎人,逼着你早起早读早成材。

军号也有美丽的时候。炎炎夏日,学院大道两边高大的梧桐树伸出蒲扇般大小的叶子,撑起一顶顶从天而降的绿帐篷,阳光在树叶间穿梭跳跃,整条大道诗意而又幽长。操课归来,我们列着整齐的队伍,迈着生风的步伐,把一首首军歌吼得震天响。这时,军号也响了,清丽,响亮,高远,在大道的上空撒下一串串脆生生的铜豆子,把大道,把我们,镀上一层迷人的青春釉彩。

军号也有温情的时候。多少次,晚风吹夕阳,越来越斜,暮色倾泻而下,树丛的阴影在学院大道上斑驳攀爬。我们从野外训练归来,带着满身的征尘,唱着《打靶归来》的歌。这时,开晚饭的军号响起,嘟嘟嘟,嘟嘟嘟,不紧不慢,像是慈爱的母亲站在山坡上招手呼唤,又像是暮色大海里荡漾起蓝色摇篮曲。哦,前方,就是饮事班饭菜的飘香,就是自习室里照彻心智的一盏灯火。

军号有情,一直吹,把我们吹到五湖四海,吹到天涯海角,吹进了我们的血脉,也吹成了我们生命中永不分离的一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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