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府就是天府。秋暮了,川西坝子仍草木苍翠。
南宋学者张宣公说:春到人间草木知。我想说,秋到古堰杏叶明。万绿丛中,但凡凸金一团,或连黄一片的,那定是银杏。
古堰城乡一度遍植银杏。如今的秋景乃至初冬景色,都是由一树树金灿灿的银杏叶渲染出来的。风一起,繁密银杏叶便黄绢扇儿似的,纷纷煽起情来,甚或金蝶般飞舞起来。
恍若一夜之间就铺开满地金黄。
漫步其间,我总觉得环卫工人清扫的不是落叶,是风景。实际上,扫叶洁地不单是环卫工人的事,就是小院平民、寺院僧人也都常见常扫。有的城市提倡“只捡不扫”,不过,落叶归根化土的意味,人们普遍还是知晓一二。就像黛玉葬花,有些扫叶的人,说不定就是颇通叶性的人。
本地青峰书院有棵兀傲林间的千年银杏,每逢晚秋便刹那金黄,满树璀璨,像位身着金袍的隐山圣僧,参天俯地,荫庇万灵。
十多年前,青峰书院在野林荒寺上破土建造。那时,这棵古树尽管高大无朋,可周身疮疖斑斑,显得萎靡不振,一副病怏怏的样子。书院主人何洁跟我说,这树再不及时救治,古木就成朽木了。接着,她就隔三岔五给这棵银杏调汤敷药,再接着,这棵参天大树的沧桑肤色竟一天天地光洁起来,直至青春焕发,金翠春秋。
几年过后,书院周围那片山林仿佛也都阴气散去,显出一派万木逢春的景象来。汶川大地震那天,山崩地裂间也草木无伤,书院无损。
那片林木花草越发蓊郁。蓊蓊郁郁间虫鸟和鸣,人事祥瑞。
也许万物不但有灵,而且灵灵相通。“境随心转”,人与自然一善俱善、一恶心俱恶。
城郊灵岩山中有方仰天巨石,上刻斗大行楷:愿天常生好人,愿人常做好事。这一巨大石碑没有落款和纪年,也没在寺院景区,孤孤寂寂地躺在断崖灌丛的幽僻处。当初乍见时,就感觉其状令人动容,其言耐人寻思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昏然忙碌间也难以寻思出点什么来。到了人闲岁晚,也就是银杏树丛再度将古城内外晕染得片片金色时,才从中似有发觉:金色之所以让人那样迷恋,并不仅仅是因为其色可观,还缘于金色有很多种象征。
林林总总之中,我最终惟独喜欢上了“赤诚”。